人世間的事多是些水磨工夫,能一蹴而就、舉手做成的人終究是那么些鳳毛麟角般的存在,運氣與實力缺一不可。好在老天爺不算特別刻薄,撇開生死人情這些不能作的問題外,多數(shù)時候都會給人第二次機會,讓眾多如我這般天資魯鈍的人至少還有勇氣顏面茍活于世。
有了先前的經(jīng)驗,這一回我明顯就要從容很多了,舍了祖祖輩輩刨食兒的土地飄起來以后,很快就適應了下來,甚至開始去仔仔細細的感受這種飄忽不定的感覺。
“難道說,做鬼就是這種感覺嗎?”
我不由冒出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這等不著邊際似無根飄萍一樣的感覺確實不大好,難怪做鬼時間久了就會迷失。
若說唯一不同之處,便是察覺到手腕上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束縛感,像放風箏一樣,而我就是飛在天空中那個風箏,老白是手里牽著線頭的人,只是當我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腕時,哪里有什么紅繩?
這些事情我也就是想了一想,沒有過多關注,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身邊的環(huán)境上。
這霧蒙蒙的地方,應該算是陰間的地界兒了?
心頭沒了畏懼,我不禁又有些自得,能在活著的時候魂魄入陰司的,可都是一些玄門里的大法力者。
曾經(jīng)聽說失傳已久的茅山道出過個人物,為了追索一個陽壽未盡卻被勾走魂魄的老人,直接橫在黃泉路上阻撓陰差,奪下那老人的魂魄,一時傳為美談,行當里的人茶余飯后都對此事豎個大拇指。
不過,據(jù)說他也因為這件事得罪了陰差,結(jié)果不太好,臨死之際,去接引他的正是當年被他呵斥阻攔的陰差,下面接引死者自有一套自己的規(guī)矩,人之將死之際,陰差出發(fā),咽氣剎那,陰差趕到,那陰差存了心思要害他,出發(fā)后加速趕路,他還未完全氣絕之時便已趕到,直接勾走了他,于是,他死的比命定之數(shù)要早半刻,那陰差便污他是受不住咽氣之苦,自戕了,就這么把他算作了枉死之人,押入枉死地獄,吃盡了千萬般的苦頭。
不管怎么說,能有這番體驗的,日后總該是多了些吹牛打屁的資本。
胡思亂想之際,無窮無盡的滾滾霧氣中,一個巨大的石臺若隱若現(xiàn)。
“點將臺?。 ?br/>
我心頭狂喜,千萬般念頭在這一刻盡數(shù)斂去,眼中只剩下那方蓮花狀的古拙石臺。
拉扯我的力量在這一刻忽然變大,拖拽著我直直朝石臺飛去。
滾滾濃霧變得不安起來,洶涌如潮,一個個陰司里的兇神惡煞從中冒了出來。
最開始的時候零零散散,到最后幾乎是摩肩接踵的從濃霧中沖出,恍惚間我感覺自己擠入了一個猛鬼的集市中,被隔絕視線,都已經(jīng)看不見那方點將臺了,眼前就剩下一張張鬼臉在躍動,有猙獰的,有兇惡的,還有……一些不可名狀,難以形容的……
這些都不過是鬼兵鬼將而已,但凡肯豁出去請神的,大都不會請它們這般的主,故而它們難有積功聚德的時候,這時自然要爭相賣弄。
一個滿身肥膘子的赤毛老鬼,光著膀子,腆著大肚皮,胸口長著一撮紅毛,兩條宛如我大腿粗細的胳膊掄動著一方巨大的石磨,渾身肥膘子“嘩啦啦”的顫抖著,每每耍幾下,便沖我擠眉弄眼,似蠟筆小新一般的兩道臥蠶粗眉上下跳動的神采飛揚,實在是……不敢領教……
還有一個倚姣作媚的女鬼糾纏著我不肯放行,我朝哪里飄,她便隨之跟到哪里,瘋狂搖晃著大胸脯,很是辣眼……
我早已臉黑如墨,心想這都是些什么貨色,耍大錘的,以色侍人的,老子又不是來尋個鬼妻,或者是招募挖煤的工人,要你們這等角色做什么,不過我也不敢發(fā)作,生怕一個不小心又做出不妥當?shù)膭幼鳎恢苯于s出陰司,只能連連打躬作揖告罪,連說諸位并非是我要找的人,還請原諒則個,讓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