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哥,你說的這個猛人是誰呀?”
無雙蹲在我面前,不停的沖著手掌心里哈著氣,只等手心里熱乎了,便立即狠狠揉搓我已經(jīng)凍得麻木的小腿,殷勤的像個小狗腿子,眨巴著明亮的眼睛,探究的欲望幾乎是不加掩飾的。
這大概是他不算漫長的生命歷程中,頭一次對吃飯以外的事情感興趣。
這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自從他來了真武祠,張歆雅徹徹底底從廚房里解放了出來,只要得了閑暇,他必定會鉆在里面倒騰鍋灶,哪怕是臨睡前都要掀開米甕認認真真檢查一遍,看見米面不缺立馬笑成了花,就連睡覺時候都偶爾會發(fā)出一兩聲“嘎嘎”的怪叫。
我覺得這是病,得治,不止一次的想和他聊聊,告訴他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除了吃飯,我們還可以有一些更高理想和追求,每次聊這個話題,他都點頭如小雞啄米,眨眼的工夫,又鉆進柴房把頭插在米甕里深深呼吸著那種讓他愉悅的味道。
為了給他治著病,我連讓老白帶他去洗澡的餿主意都提出來了,就是為了讓他明白,這世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兩人早上喜笑顏開的出發(fā),傍晚老白怒氣沖沖的回來了,說錢花瞎了,這孫子坐在休息區(qū)吃了一下午的爆米花,臨走還帶了一大兜子……
每個人奔向美好時踏出的第一步都值得鼓勵,我一直堅定的認為我除了堅挺的人品以外,在成人之美這一塊也拿捏的死死的。
于是,我一邊借此機會舒緩著長時間爬行而僵硬的身體,一邊對無雙徐徐說道:“李嗣業(yè),大唐虢國公、驃騎大將軍,也是赫赫有名的陌刀將,此人勇冠三軍,步戰(zhàn)無敵,怛羅斯之戰(zhàn)時就是他率兩千五百名陌刀兵硬扛阿拉伯大軍,安史之亂時,也是這個人率領唐軍和回紇軍收復兩京,陣斬六萬人……
這把陌刀,應該就是李嗣業(yè)的兵器,史書上記載的陌刀是十公斤左右,而這把卻至少都二十公斤,恐怕除了李嗣業(yè)這種力士,別人也用不了了?!?br/>
陌刀就放在我腿上,很沉,通體散發(fā)著一種藍幽幽的光芒,不像是鋼鐵這一類的材質,讓我不由自主的往天外隕石上面想,古代的許多神兵寶刃讓現(xiàn)代冶煉的精鋼武器都為之汗顏,其原因不僅僅是一部分冶煉工藝失傳了,最重要的還是材質,比如我的百辟刀,再比如這把陌刀,應該都是這一類的東西。
收回思緒,我指著墓室中央的那匹駿馬說道:“李嗣業(yè)此人確確實實是戰(zhàn)死沙場的,圍攻鄴城的時候,身中流矢,從戰(zhàn)場上撤下來以后,養(yǎng)傷時聽到號角聲,爬起來大喊殺敵,傷口迸裂,最終失血過多去世。你看那匹馬,也是被亂箭射死的,應該就是他中箭時騎乘的戰(zhàn)馬了。
那時候正是亂世,戰(zhàn)死沙場后下葬比較草率,也沒人去追究他是否違制了,這把陌刀這才得以陪葬,他身邊有張衡的后人,設置冰冢肯定沒問題,但要說風水堪輿上,終究和我們這些人不是一個層次,估摸著也就是聽說這河東飛鳳地好,然后就直接把他帶到了這里,完全不知道這飛鳳地其實是無數(shù)勛貴正奪氣運的地方,建墓的時候也是兩眼一抹黑,竟然把墓建在了水床上,以至于大水把從葬坑都給淹了。
咱們見到的那口古井,雖然也是唐朝的,但應該是晚唐時的,也不知是哪個缺心眼的,竟然不知道這里埋著赫赫有名的神通大將,把井鑿在人家的墓葬上,一代名將落得這么個慘淡收場,也著實是挺可悲的一件事兒。
你看,人啊,活著的時候風光萬丈,一到死了,那可就什么阿貓阿狗都能跑出來欺負一下?!?br/>
無雙聽得入神,卻覺得不過癮,指了指陌刀上的刻字:“驚蟄哥,這幾句話是什么意思呀?你能說給我聽聽不?”
“嘿……你可算是問到關鍵的地方了。”
我笑道:“這把陌刀可不是尋常陌刀,這應該是唐玄宗李隆基專門為李嗣業(yè)打造的,這上面的幾句話,出自于屈原的離騷,這是君臣二人在借著離騷里面的句子進行了一場對話?!?br/>
我摩挲著“天寶十六年”這行刻字,也覺得挺有意思。
天寶是唐玄宗的年號,可是,史家只承認天寶有十五年,哪里有什么天寶十六年?
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爆發(fā),唐玄宗被迫逃亡蜀地避難,緊隨其后,太子李亨就在靈武稱帝了,遙奉唐玄宗為太上皇。
天寶十五年的時候,天下其實已經(jīng)跟唐玄宗沒什么關系,這一年里說話算數(shù)的是他兒子李亨,而這一年,也是至德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