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文心哪里還有心思喝酒,當下就搖頭:“卑職還有要事在身,得先走一步,還望殿下海涵?!?br/>
先前還喝花酒呢,現(xiàn)在就有要事在身了?風月覺得這借口找得很差勁,然而場面話,人家說了殷戈止也就應(yīng)了,拱手道:“那大人慢走?!?br/>
夢回樓門口的官差很尷尬,正想問這人還抓不抓了?就被蕭振羽揮著手一并帶走了。
金媽媽感動得要哭了,上來就朝著殷戈止作揖:“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您真是慈悲為懷菩薩心腸……”
菩薩心腸的殷戈止微微頷首,一點也不要臉地承了這夸獎,然后道:“換個地方說話吧?!?br/>
金媽媽點頭,連忙引著他進門。風月低頭跟在何愁旁邊進去,一邊走一邊道:“等會他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一點也別遮掩?!?br/>
何愁怔愣,有些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心思幾轉(zhuǎn),最后還是垂了眸子應(yīng)下。
幾人進了何愁的房間,里頭還是一片混亂的狀況,燈臺倒著,簪子放著,床上的被子也半落在地上,碎了的珠玉零落了半間屋子,倒讓人無從下腳。
“失禮了?!焙纬铑h首,稍微收拾了一番,請殷戈止到桌邊坐下。
金媽媽轉(zhuǎn)頭去清理圍觀的姑娘們,屋子門關(guān)上,殷戈止直接開口問了一句:“你殺他做什么?”
身子微微一抖,何愁很想狡辯一下,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想殺人呢?但是一想到風月剛剛說的話,她抿唇,猶豫了片刻之后道:“有仇。”
“你們夢回樓的姑娘與人有仇的還真不少?!蹦闷鹱郎夏羌獾茂}人的簪子,殷戈止碰了碰簪尖,指頭就溢了血。
“公子?!憋L月低呼,立馬狗腿地過去拿帕子給他捂了手,一臉關(guān)切地道:“您沒事兒吧?”
斜她一眼,殷戈止還算滿意,伸手將她抱在懷里,讓她好生捏著自己的手,然后抬頭繼續(xù)看著何愁。
“奴家的仇……不是自己,根本報不了?!焙纬畲鬼骸八翘锰媒姼苯y(tǒng)領(lǐng),奴家只是個家破人亡的妓子?!?br/>
“所以,仇從何來?”殷戈止問。
何愁嘆息:“公子可知一年前的皇恩?恩賞參軍作戰(zhàn)歸來卸甲之人,良田百畝。一年前奴家是個農(nóng)家的的孩子,家里有良田,聽說了恩旨還覺得皇恩浩蕩,誰知道分劃田地之時,房統(tǒng)領(lǐng)麾下之人硬是將我家五十畝地統(tǒng)統(tǒng)劃歸房統(tǒng)領(lǐng)名下,還說是皇上的恩旨,愚民不得反抗?!?br/>
說著,看了看殷戈止毫無波瀾的臉色,她嘆了口氣:“占地之事屢見不鮮,他們是官,我們是民,若是只占一半,給我家留個生計,那興許爹爹就忍了?!?br/>
可惜沒有,他們被逼得搬離住了十幾年的家,她爹一氣之下找了師爺一紙訴狀告上衙門。誰知道,等來的不是衙門傳召,而直接是一群穿著盔甲的畜生,將她爹活生生打死在他們一家人面前,娘親當場跟著自盡。她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知道哭,也不知道跑,被那群畜生壓在田地里糟蹋了。八歲的弟弟想來救她,被人一揮手摔出去老遠,頭磕在石頭上,血流了一大灘。
那群士兵是何愁一輩子的噩夢,午夜夢回之時,記得最清晰的就是他們的笑聲,以及為首那人分外張狂的一句話:“區(qū)區(qū)平民,也敢告房大統(tǒng)領(lǐng)?不自量力,死了干凈!”
何愁伸手,苦笑道:“可不就是區(qū)區(qū)平民嗎?拿什么與官斗?這一狀就算當真能告上去,皇上還能為著一家平民,砍了一個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的腦袋?不會的,所以奴家只能自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