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樓下時(shí)窗外小風(fēng)刮著，天淅淅瀝瀝著小雨，兩個(gè)人都在想車?yán)锖门?，有點(diǎn)兒不想下車。杜以南先開了口，話音低低地穿在雨聲里，像繞過毛線的木棒針，織出一片毛絨絨。哎。感覺怎么樣？
嗯？他也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湊過去拉住他哥的右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暖著。
杜以南朝他眨了眨眼睛，反捉住他的手，說：從弟弟升級成男朋友的感覺。
他呼吸頓了一下，臉蛋又開始有些熱，愣了一會兒才反問說：那你呢？
不知道。杜以南勾了勾唇，一根根捏著他的手指玩兒。不過有點(diǎn)兒……怪。你會么？就是特別不好意思。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弟弟，一下子成了另一種關(guān)系。我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他把他哥的手拉過來，放到自己兩邊臉頰上貼著。杜以南問干嘛？他回答說：放我臉上。被杜以南笑著捏了一把臉頰肉，說：土鱉……問你呢。
他湊上來親了一下他哥。
“說話?！倍乓阅嫌帜罅四笏?。
“你別那什么……我，我就不會?！彼f。
“哪什么啊？”杜以南笑得眼睛都瞇縫了。他覺得他哥挺厲害，在床上一開始撐著面子似虎如狼，到后邊給了點(diǎn)兒甜頭就軟乎得不行，還跟他一樣會不好意思，害羞，但一下了床就非常嘴欠了。他干脆不說話，反正說什么杜以南也能找著角度打趣他，只是把杜以南的手從自己臉上牽下來，擱在腿上握著。
雨沙沙的。車?yán)餂]有傘，行李箱里也沒有。還好只是小雨。走么？杜以南看著他，用幾乎聽不見的音量問他。他短暫地松開視線，最后看了一眼車窗玻璃上縱橫的水的瘢痕，然后重新看向他哥的眼睛。杜以南眼眶泛紅，因?yàn)橄惹翱捱^，現(xiàn)在有點(diǎn)兒腫著，消不下。
忘了先給你敷敷眼睛了。他覺得鼻子里頭澀澀的，說，這模樣看著太可憐了。
杜以南聽了也還是笑著，說：可憐不？可憐就對了，老爸老媽看了就心疼。心疼了，就不能夠罵咱倆了。
他禁不住也笑了笑，靠過去輕輕摟了摟他哥：那趕緊的，再待會兒就不腫了。
過單元門，杜以北側(cè)身先鉆了進(jìn)去，回過頭來牽杜以南的手。杜以南摁亮樓道燈，兩個(gè)人十指快要纏成一束藤，手心里都有些汗津津，他忽然不知道為何，就是有點(diǎn)兒想笑，跟在杜以北身后一面慢慢爬著樓梯，一面說，你擋在前面干嘛？又沒有巴掌要趕著去接。就是老爸也不舍得啊，多怕使勁點(diǎn)呼口氣兒都能把你吹回大洋彼岸呢。
杜以北一開始沒答話，在走到離家門口還有半層樓梯的時(shí)候才停下來回頭看他，用自己外套袖子給他擦了擦悶在手心里薄薄的汗。我就是不想讓你覺得我不愿意。杜以北低著頭看著兩個(gè)人拉在一起的手說。我其實(shí)，我……很開心。
我是不是很壞？可是我沒辦法控制住，呃，我可以這么開心嗎？我應(yīng)該……我不應(yīng)該這樣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把杜以北逼到墻邊，杜以北下意識退后的動作有些微的局促，目光也從倆人手上回到了他的眼睛。幾句話都說得磕磕絆絆的，那么多笨拙的停頓，像空著正等什么來填。他松開手，把杜以北后腦勺往自己這邊按了按，杜以北估計(jì)是對于在離家門口幾米遠(yuǎn)的樓道里跟他親密接觸這事兒措手不及，手緊張得沒地兒放，在空氣里胡亂打了幾個(gè)圈，最后搭在了他腰上。
他倆差不多是一樣高。杜以南稍高一些，親杜以北的時(shí)候要微微低頭。他閉上眼睛，仰起臉也去觸那雙唇，摟在杜以南腰后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要防樓道里上上下下的人，還要防自家的家門什么時(shí)候打開，呼吸都是收著的，眼看快要讓他哥親得喘不上氣來了才頭昏腦脹地把手在杜以南胸膛上撐了撐。
你多開心都行。我就想要你開開心心的。杜以南笑著松開托著他后腦勺的手，說完往下拉住了他的手腕，忽然提高了音量說：爸，媽，我把小北帶回來了！
杜以北本來背對著家門，被他這一嗓子嚇得一激靈轉(zhuǎn)過了頭，就看見家里大門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打開了，老爸還傻愣著站在門邊，臉上皺巴成一團(tuán)不知道想哭還是想笑，老媽已經(jīng)沖他們跑了下來，他倆一起張開雙臂才堪堪把老媽給剎住了。老媽眼眶也紅通通的，抓著他倆張開嘴卻說不出話。杜以南還是笑著，唇角是輕輕往上勾的，唇瓣卻往下抿，顯得笑容里有些酸酸地泛澀，放低了聲音說：媽，沒事兒，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