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秀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再次睜開眼,那種感覺,恍如隔世。時間還是在夜晚,但失去意識前所見的本能寺熊熊大火,已然轉(zhuǎn)換成眼前的迷離雨景。
他思緒一下清醒,一下糊涂,已Ga0不清這兒是冥界抑或人間。
昏h的豆光在小幾上躍舞,將山間的木搭小屋照得時明時暗,像是渴睡人的眼睛,將要在下一刻合上,光秀迷茫的轉(zhuǎn)著眼珠子打量四周,Sh氣濃重的小屋令他覺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某一部分像是空了。
曾經(jīng)他向往著在山林里避世隱居的日子,一間小屋,一張小幾,一杯清茶,平靜度過余生。
他稍稍挪動著身T,只覺腹間一熱,隨即是被撕裂的痛楚,痛得他整個人捂著腹部卷曲成一團,待痛楚漸輕,他收回手,已是看到自己兩手腥紅,記起忠心耿耿的利三、秀滿,以及誓Si追隨他的士兵,光秀只覺兩眼一酸,但在眼眶翻滾的淚水始終倔強地沒有落下。
——信長、信長并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滿手的腥臭血Sh無聲地提醒著他的罪孽,妖異的魅紅是混雜著數(shù)以萬計的Si者鮮血而成……一點一滴,落地成淚。
表哥……表哥……要記得這一刀……
濃姬的話還在風中飄蕩著,他會記得的,記得他的路怎麼走,記得他是怎樣害Si所有Ai他以及他Ai的人,他的自利自利將所有人都推向Si亡的邊緣,狠狠的傷害了每一個效忠於他的將士。
爍爍火光讓小幾上的匕首顯得刺眼,濃姬將這把匕首給他時說過,假若有一天信長違背自己對他的期望,那麼他就用這把匕首了結(jié)信長!然而,現(xiàn)在真正背負自己期望的人正是他自己,他猛然一咬牙,朝匕首伸長手臂。
有力的大掌倏地擒住他的手腕,他還來不及抬頭,頸項已經(jīng)被來者狠狠的捏住。
「我跟閻羅王周旋了半個月才將你拉回人世,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的命也是屬於我的,我不準你Si,你便給我好好的活著!」信長怒極,沒想到光秀真的如此不Ai惜自己,他將匕首y塞在光秀手中,并抵在自己的x口上,「你就這麼想Si嗎?那麼你就先g掉我!」
「我不是告訴你嗎?我不想你Si。」光秀哀傷地看著信長,「信長大人,我就知道,你沒有獨自走出本能寺……」
一直躲在屋子某個角落的飛蛾倏然向燭火方向撲去,瞬間身T都著了火,燃燒著的翅膀拍動的聲音噗嗤噗嗤的,聽起來其實像是嘲笑,接著聲音一消,飛蛾也被燒成灰燼。
光秀始終沒有癒合的傷口不斷滲出殷紅的血水,看得信長心如刀割,他知道,光秀即使外傷痊癒,但是心里的創(chuàng)口是永遠都不會好的了。
想到這兒,信長終於松開捏緊光秀的大掌,放低聲音道:「來,光秀,我再給你重新包紮傷口?!?br/>
光秀沒有回應也沒有動,任由信長擺布,信長小心翼翼為他拆開纏在腹間的白布,生怕會弄疼他的樣子,光秀側(cè)首看著信長,那是他頭一回看到信長如此輕柔的神情。
往日信長即使再溫柔,還是會帶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彷佛世間萬物都該匍匐在他腳下,這刻的信長褪去常穿的黑sE戰(zhàn)甲,改穿簡樸的便衣,彷佛連他曾經(jīng)代表的時代也一并被風雨沖刷而去。
「信長大人,你說半個月……那麼利三他們究竟……」
信長手一頓,接著笑起來,笑得非常生y難看,「光秀,還是叫我信長吧,反正我已經(jīng)不是你主公。」
光秀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是在問利三他們!」